sabah

以前念書的時候都會定期有一種我很討厭的場合，叫做懇親會。我之所以會討厭這種場合，是因為大概從五六年級開始，每次我爹娘參加完懇親會，我都會討來一頓罵。老師要不說我上課愛講話傳紙條不專心外務多(外務多這句話尤其出現在高二高三的導師口中，我到現在搞不懂這句話翻成白話真正的意思到底是甚麼)，要不說我不認真數理太爛(數理爛就爛能怪我嗎???)，總之，懇親會對我來說好像批鬥大會，大會落幕，父母學生通通遍體鱗傷。至於懇親會是否真能達到嚇阻學生作怪的效果，我不知道，但是期復一期的懇親會，老師口中總是脫不了那些老掉牙的台詞，看起來總讓人覺得成果有限。鑒於以上種種小時的陰影，我當上老師以後，盡其所能的不告狀。

其實老師可以告狀的管道是很多的，對小朋友，可以跟家長告，對大學生，可以跟教務主管告。反骨的大學生被告一狀，大概可以落得主任下馬溝通進而轉班的浩瀚隆恩，但這小朋友反而不太好搞。識相的小朋友或許會乖個一兩週，然後討打的姿態不久又會復萌，不識相的就根本天地不怕，擺爛就是擺爛。至今生命的半載都在跟學校打交道的我，實在是已經看過太多。但我就因為秉持著幾不欲勿施於人的儒家心腸，想起過去最怕看到老師跟我爹娘講話的畫面，於是只要學校發公告需要老師跟家長開會，我一律都只說好話不說壞話。

愛罵法Q的學生，我跟家長說，"他現在已經比較少罵了，而且以前聽iPOD不上課，現在都會舉手答問。"考零分(學生是真的給我考零分)的學生，我跟家長說，"他上課踴躍發言，我覺得他參與度非常高。"都聽不懂我在講甚麼的外籍生，我跟家長說，"他作業寫得很棒很認真呢!"，愛說話的學生，我跟家長說，"沒關係，他們全班都愛說話，您子弟並不是第一名。"

這些，並不是我編的，不是睜眼說瞎話。我只不過是都看學生好處，並且稍稍把它放大一下，然後壞的部分全部忘記，所謂隱惡揚善，我想我再也不能做到更淋漓盡致了。畢竟我也不是班導師，學生一週見我一面，我想把自己搞得很了解他們一樣嗎?那倒不必了。再說，我實在是覺得，告狀是沒有辦法才擠出的辦法。不就正是因為你自己一個人搞不定，所以才必須借助外力，交由一個權威或是地位比你更高的人來替你收拾你吞不下的場面嗎？

但今天把這話題拿出來講，自然是碰到我不能解決的問題.....

我的學生裡面有一個，功課算是很上乘，答題反應超快的學生。一般來說，這樣的學生可能比較受寵?我不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太聰明的學生，因為我過去也是資質弩鈍一步一腳印的念上來，所以那些憑著努力從中下慢慢進步到中級的學生更得我喜愛得多)。我不否認他真具有優秀的學習能力，但是他最近太誇張了。上課上到一半開始學泰山叫，昨天是跟學生玩銅版，上課的時候叮噹作響，我情非得已的搬出"你如果再這樣，我下週請你父母來教室看你上課。"他很白爛的回我一句"好"但又有點識相的把銅幣收下。第二堂課，學校來發麥當勞的GIFT CARD(小禮卷)，這回，他拿著小禮卷到處亂射。一付很欠揍的樣子。

這一狀，我不告嚥不下一口氣，但是一告，我又違背了自己不告狀的原則。兩難，居然也可以套用在我，跟學生，跟家長的三角關係上。

寫完這篇文章，我不免想著，要是以前所上的同學、學弟妹或是老師，知道以耍狠為樂的我居然在異鄉被一隻泰山氣成這樣，不知心裡做何感想。要抹殺一個科班出身的華語老師之尊嚴，請他來一趟，海外中文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