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琵琶帶來美國對於我近乎無影蹤的演奏生命是一個很大的轉變。而之所以知道我的演奏生命開始復活,是因為左手的指尖又長繭了,那是痛苦又帶有驕傲的繭。

過去有將近七年的時間,我沒有辦法順暢地進行演奏,這空白的七年中,前面三四年受限於工作之苦,回到家中多半無力,後面的三年重回米蟲生活,研究生涯雖苦,但若能有琵琶陪伴也是海角新天地,無奈卻又深受切指事件餘毒影響,每次食指壓弦就想哭,所幸切指之痛終究可以靠時間平復傷口,就在復原之際,我必須做出另一項遠離家園的決定,匆促中,把琵琶帶著跑,算是這幾年正確抉擇之一。

來到這裡以後,時間空很多,每日我幾乎彈琴自娛一小時多,因為大學時代學琴太認真,我的琴譜用破舊不堪來形容,也不會有人提出異議,上頭不但有萬老師的諄諄教誨,還有因為翻譜造成的傷痕累累,琴譜名稱叫「中國琵琶考級曲集」,裡面從簡到難,共分十級,我無意參加任何比賽,一到十級也不是每一首都彈過,但每個級數確實都學習過三至五首代表名作。

琵琶的技藝會隨著不練習的時間拉長慢慢淡忘,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就像語言一樣,你不說就會忘,琴亦如是,不練就忘,天經地義。來到美國因為時間多多,打算從頭再練起。很多東西以前很難,比方說陽春白雪裡面那一段【道院琴聲】,用得是一大串泛音,我以前不愛彈這首就因為卡在泛音,過不去,不該大聲的實音,我往往彈得比誰都大聲,不過來到這邊以後,有的是辦法來磨,終於順了過去。即使陽春白雪不是高難度的曲目,卻也著實花了一番工夫才奏得好,可以想見空白的七八年對一個演奏生命是有多麼大的影響。

【渭水情】是難度比較高的曲目,本不應現在就挑來彈,但是人的好奇心勝過一切,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對這首樂曲的感覺,只是這首曲子那時候真的跟我糾纏了很久,忘了是因為萬老師很愛聽,還是因為這首也有我過不去的地方,這會打開來順著琴譜上的筆跡,一個音符接一個音符的彈起,我果然想起那時候。對我來說,這首曲目是這樣的,不是像【白蛇傳】啦【花木蘭】啦,你即使不彈,裡面動聽的旋律還是不會消失,你隨時都可以朗朗上口哼上一段,【渭水情】的動聽度不會打到聽眾,所以聽眾記不起來,但是它會打到演奏者,一旦演上,你連洗澡都還在哼。這是為什麼我的演奏生命消失以後,我想不起渭水情的調,卻在重新拾起而奏以後,每天都必演上一段。

不過琴譜像是潘朵拉的盒子般,不該亂翻的翻了,妖魔鬼怪就出來打架了。開了渭水情,十面埋伏跟霸王別姬就跟著要出來,這兩首曲目在我過去的演奏生命中也曾留下很深的痕跡,那得另外再寫一篇來記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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