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bah

老師跟每一個家庭一對一的會談季節又到了，語言老師找不到可以相併的科，只好一人獨撐15分鐘。去年是我第一次，光想哪來的東西可以讓我跟每個家庭扯15分鐘就已經非常痛苦了，根本沒有心情聽家長在講什麼。今年我終於發現為什麼比起comment cards，大家會更喜歡parent/teacher conferences了，因為與每一家這短短的十五分鐘，真的可以讓你聽到很多小故事。今年的家長都相談甚歡，有的還講過時。謝謝家長的肯定與分享，謝謝我的爸媽，因為他們都待過教育界，他們教我怎麼跟家長溝通。還謝謝阿ㄧ跟男人，雖然他們不是教育界的人，但他們的臨門一腳常常讓我大夢初醒。

有一個家長跟我分享，她跟女兒常常去附近一家中國餐廳吃飯，女兒都會負責用中文點餐買單，所以服務員都認識她，有一次他們得跟人一起併桌，同桌的華人聽到女兒的中文都很驚訝，然後他們就開始用中文聊天。這位媽媽趕快急扣爸爸，叫爸爸快來見證一切。這個故事，我聽當事人講過，但是學生總是笑笑鬧鬧地，講的時候我不特別感動，而這家長，他是一邊講一邊要哭，我才真是雞皮疙瘩也出來了。

又一個家長跟我分享，他的女兒，今年的新生，為了一個交不出來的project感到很緊張，因為原訂補交日期竟跟校外教學日衝堂，我壓根忘記這件事，學生在家卻急跳腳，家長就跟女兒說，你為什麼不寄信跟老師說，學生來信，我回信。據說我的回信讓學生興奮了一整晚，家長為此跟我道謝。新生滿容易大驚小怪的，其實我一直都是個有信就回的人。：Ｐ可是細想，一個小小的動作，我們根本不以為意的事，對學生卻是大事。有這個機會做老師，我還有藉口能不更加珍惜不更加學習貼心一點嗎？

我真的常常感謝神把我放回學校。人在美國，語言加上個性使然，我的交際圈非常小，平常也不太跟人往來，顯得有點孤僻（雖說我在台灣時也有點孤僻..），但是這一切在開始回歸校園生活後就慢慢改變了。雖然許多人對國中生的第一印象就是中二、公主、彆扭，但是我卻在學生身上感受到了溫暖。這些溫暖多數發生在午餐時段：

之一，因為習慣今日事今日畢，學生作業交上來，我通常改完才會做下件事，有幾次耽誤了吃飯時間，學生會馬上制止這種"不良"行為，逼我下樓吃飯。如果我拿得太少，也會被關心...

之二，中午是在校一天唯一能放空的時段，我向來不放過放空的機會，喜歡一邊開youtube一邊自己吃飯，偶爾因為討論學生公事，會跟中文部同事一起用餐。今年學校鼓勵每位老師能彼此互動，我於是無法繼續我那小小的、孤僻的放空時段，強逼著自己跟其他老師一起用餐。學生會在午餐過後告訴我，“老師，我們真的為你感到驕傲，你終於不再一個人吃飯了。”

沒想到，我竟真的SURVIVE了第一年了！

想起去年的此時，我是又驚又喜的接受學校offer，滿心期待在學校教書的日子，一年過後，還是很快樂地每天期待去學校教書的日子，這得感謝太多太多。

首先感謝校外的前輩，第一個當然是告知我有這個好缺的長輩陳老師！陳老師不但大方跟我分享各種在美國學校教書的訣竅，還充當心靈老師，三不五時開導。另一個是要感謝Y學姊，學姊總是有求必應，問學姊考卷怎麼出，學姊馬上秀，問學姊評語怎麼給，學姊也馬上秀。希望明年學姊也會去參加各類研討會，有學姊罩真的太幸福了。

再來要感謝校內的同事，三人行必有我師，中文部我們三個人一起合作一起籌備新課程，溝通無障礙。外語部的同事都是很開放、很樂於分享的前輩，還有我的強者老闆，雖然老闆這學期去sabbatical，都沒有來學校上班，可是還是常常寄信給大家關心。在這裡工作，除了更精進自己在語言教學的功力以外，也在跨學科的八年級團隊中，學到怎麼跟人合作，八年級團隊有很好的隊長，有很支持的隊友，雖然我的英文太爛始終是個問題，只能希望自己明年能夠完全進入狀況，不要總是讓別人cover我，讓我也能有cover別人的機會。

最後感謝我的三班學生，不管哪個班級，每天都很盡責地帶給我歡樂、帶給我成就。

感謝主，希望明年也能夠順順利利好好教書！　：）

先說點正面的：

1.全數的學生都認為我是一個很關心學生的老師。我覺得這跟我的人格特質有關，跟教學技巧倒沒什麼相關，我從大學開始打工教書，那時我就是一個很會跟學生拉咧的人，我就一直是個如果看到學生有難我會伸出那隻手的人。很高興知道學生他們都能認可我的這項特質。

2.我能營造一個舒適的學習環境。這好像還是跟我的人格特質有關，學生有問題發問、聽不懂，我都是很有耐心。我也是個可以放下一切身段，不擇一切手段只讓學生覺得學習中文很有趣的老師。

3.全程使用中文。其實這點我很訝異，我並不是特別注意自己有沒有全中文上課，我甚至覺得自己上課還滿常跟學生講英文的，就算我知道ACTFL對外語老師的要求是做到90%。不過，每次來看課的長官都會在報告中提到我百分百中文上課，我真的有嗎？？？

好像很慚愧，這些正面的回饋都跟教學技巧沒有什麼相關性，比較像是我的「個人魅力」（？？），看過我上課的人常常會覺得我有這樣的魅力，也許教室真的就是我的舞台，我私底下可能不是個善於跟同事聊是非、湊熱鬧、或是愛表現的人，但是一進教室，我整個演藝魂就上身，全身充滿戲胞。

我有不少絕對值得花心力再求進步的地方：

1.project。project的問題來自於我有很多創意，這樣講很賤，我知道，有創意不是壞事，壞在我沒有耐心好好籌劃安排，常常都是想到什麼覺得應該很有趣，第二個小時馬上就把單子印出來叫學生做。我還有一個缺點，我想也是很多華人老師為人詬病的就是我們真的太隨性。我們常常就跟學生說做一個手冊，然後就要學生做，好一點的還弄個rubrics，不好的還真的就只說要做手冊就做手冊。我上次教了興趣，叫學生做一個社區育樂中心的小手冊，覺得應該是可行的，又突然臨時一發跟學生說你們也可以做電影手冊，乍聽之下大家都很興奮，真的做好了完全就是個四不像，只是徒勞讓師生都沮喪而已。所以下學期設計project，我希望自己能夠更務實，不要眼高手低，讓初級班學生做中級班的project，該怎麼做、步驟、評分機制都要寫得很清楚，不要去想這個project是不是老掉牙，儘管在外語圈叫學生做菜單、做食譜是很老掉牙，但是對學生來說卻都是他們的第一次，不應該為了滿足天馬行空的成就感就糟蹋剝奪學生的時間。

2.feedback。我很喜歡給學生feedback，可是通常是口頭告知。因為我覺得當面對話大家有什麼都可以說清楚，可是學生其實需要的是手寫的feedback，因為這樣他們才有機會回頭看，說真的我現在給了反饋，兩週以後誰還記得誰說了什麼。所以我覺得下次給作業、或是出project，除了口頭回饋以外，一定也要附上手寫訊息，自己想想當學生的時候，也是很喜歡看老師寫給我的回應。現在問題只在於英文這麼爛怎麼寫反饋？？？

3.homework。我其實也滿驚訝的，因為我知道自己愛出作業在學生圈中是惡名昭彰的，但是學生竟然都覺得份量適中（那平常上課叫叫叫是在叫什麼碗糕啦！），我甚至有學生覺得可以再出難一點的功課，他們已經想迎接更多的挑戰，不是只是寫生字而已。所以也許我的II可以試試看差異化教學，讓他們自己選擇自己想做的。發還作業給學生這件事竟也是個需要改進的地方，實在很冤，我其實都是學生當天交作業我當天就改的，但是第二天上課我卻常常因為有太多活動要做，太多課要上，就忘記把功課還給學生，有時還會忙到忘記發作業給學生做，所以這個也是還要再想想辦法。

4.instruction。我在這方面的表現最差，可能以前教大學生習慣了，很多時候我都不做instruction，上課直接對話操練，所以這方面我的基本底子打得很糟糕。再加上，我又不小心得很喜歡上課全中文，學生困惑的時候當然也就更多了。學校很喜歡全中文上課的我，所以怎麼樣全中文但還能讓學生一清二楚成了最需要努力的目標。

下學期路還長著，我得好好繼續加油！

標題之所以訂下漢字1.0是我覺得也許過陣子我還會再改變我對於漢字的想法。當然，在這裡討論的都是對外漢語這塊，而簡體好繁體好這種問題我就不管了，繁簡體該教哪個，放聲說話者眾，有實據能以學術立場或是行動研究證明己論者少(？？無才對)，我不是老闆，所以只能訓練自己在哪個環境人家要我教哪個我都能教，只能如此而已。

現在對於漢字教學的做法有兩種哲學：一種是初階完全不碰，只做口語；另一種是死抓著不放，筆順都糾。我走的依舊是折衷的路線。

初階完全不碰漢字的學者/老師，認為漢字對於初學者造成過大的負荷，既是對外漢語，首重溝通，能說能聽最為重要，做了漢字，拖慢了學習進度，也給學生造成漢語難學的印象。另一種學者/老師，認為漢字是中文的基礎，不會漢字等於不會中文，不會筆順就等於不會寫字，所以教漢字一筆一畫來，甚至用上可以錄製螢幕的app監控學生寫字的每一步（說真的，這也太累了吧？！可是我真的看過有老師學者這麼做，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天天看）。我之所以走折衷是因為我帶過兩種類型的學生，都做不好。第一種學生，或許能在理想的範圍內從零起點快速進步到初高級，但是...就像文盲，沒有文字的輔助，課後無法延伸練習閱讀，初級不看漢字，養成了脫不掉漢拼的惡習。而第二種，當然也很糟糕，學生視漢字如猛虎，一想到要寫字就四腿發軟，若是考試就整個仆街。兩種班都不好帶。

其實老外還是年輕的小外都一樣，看到漢字，是兩個想法並存的：「好酷，可是怎麼寫得出來啊？」作為老師，只能找到平衡點讓學生一直覺得會寫漢字真的好酷，而且也不是那麼難。我從一開始就教漢字，很多人說不必從部件作起，我還是很老派的一橫一豎然後做部件。youtube有些象形字的小動畫，滿能引起學生興趣，台灣的書店也賣那種小孩寫的練習簿，給大一點的學生寫，他們還是寫得很高興，做部件有助於學生認字、記字，看到漢字會像是看拼圖一樣，而不是毫無章法亂記。我也會告訴學生筆順，因為筆順有助於建立寫字習慣，習慣養成了，他就不會見一個漢字重學一個寫法，可是我絕對不會去「考」筆順，那真的太無聊了。教學的每個步驟都要知道這樣教、這樣走的理由，學生也是一樣的，你開宗明義告訴他筆順存在的意義，他若同意你的看法自然而然會做筆順，他若不同意你的看法，只要寫出來的字長一樣，那又何苦來哉要去說服他怎麼寫呢？而且，哪個老師打包票自己的筆順都是跟字典長一樣呢？我就出包過好多次。有時候，要做到「不拘泥」其實很難，老師尤其是這樣。我多數時刻大而化之，但即便是這樣的我，有時還在教學上太拘泥小節，老師要能知道教學重點，筆順啦或是聲調記號到底該標在哪個母音上面啦，真的真的不要去考。

我發現一開始就教的好處是，有些簡單的字靠著肌憶法，學生很快就能寫出幾個大字，靠著幾個大字他們能自己拼句，其實也很有成就，但我完全同意不能讓漢字拖慢了學習說話的進度，所以老師要能放得下，重點漢字、高頻漢字選出來讓學生練就好了，不要想每個漢字都要學生學寫，說真的吧，你考他他寫了，過一個月不寫不考，還不是都忘了。說話倒是真的不能停，得繼續往上衝的。

講點實用的，我帶著學生跟漢字琢磨了幾個月後的心得：

1. 漢字結構、部件值得花點時間做一下，基礎打好了，後面他們可以自己來。

2. 發展一些比較有趣的活動、遊戲來練漢字：學生喜歡玩cards，加入一點撲克牌的概念發展一些什麼釣魚啦、心臟病啦之類的，讓學生寫字然後去玩遊戲，他們會對寫字產生好感。這雖然無助於說話，可是讓他們對漢字有信心、有興趣，我覺得是重要的。50分鐘，要國中生全拿來一直講話，也是會累的，不同於教大學生的做法，中學老師們，我再登高疾呼一次：一定要能放下。學校給你50分鐘，國中生的專注力卻不是50分鐘，算算最專注的時刻有十五分鐘就不錯了，那15分鐘拿來練說話，其餘的時間鬆一鬆，玩玩字卡、甚至上白板寫字都有助於師生在漢語課的身心發展！

3. 不要用漢字去評量一個學生的語言能力。小考考考漢字是可以的，短期記憶一拼，學生可以吃下去（也有必要，總得讓他們花一點點時間在漢字上，讓他們知道可以做得來做得到，也不難），大考，現在美國走的是IPA(integrated performance assessment)也沒有機會讓你做漢字，但如果有時候要做傳統型的大考，我覺得漢字還是要適時地放掉，讓學生...打字吧。

這篇文章是邊喝紅酒邊打的，可能文中多有不順，大家就包涵唄！

 我不做課室管理，不會做也不愛做。在台灣、日本做的是大學生，他們自主性高得很，不需要管理，在中文學校做的是高中華裔，我通常開學只講三句話「說中文、做功課、如果大家某次上課都不來記得寄信給我」，三句說完，我就算是交代完畢了，所幸，華裔也真是天使來著，不怎麼需要管理。現在，我在一般中學，我發現把過去那種隨性的課室管理帶進來，真是太天真了。八年級的學生算老鳥，還算OK，六年級跟著我從頭開始，也算OK，但七年級不上不下的，我整整被整了兩天。發現這樣下去不行，今天落著我那破英文，跟他們重新再來一次。花十分鐘好好做了一次，後面的四十分鐘我彷彿置身天堂，現在只盼這些歡樂的學生從今以後不需要我的提醒可以自己管理自己。（我是不是又在好傻好天真了？）

十分鐘，我做了幾件事：

1.仔細說明我們課本，跟我上課的進度模式。（學校中途換課本，他們也是很辛苦地咧～）

2.共同制定我們的班規。班上人數少，我提出兩個問題，「什麼樣的課堂環境才稱得上是好的學習環境？」、「你覺得我們需要共同遵守哪些規定？」，我率先發難，投了一枚「犯錯是好事！」，然後我讓學生上台貢獻他們的想法，中學生，每個人都很有想法，白板上滴滴答答地出現很多好東西。

3.介紹我自己的rubrics。我的英文太破，要他們聽太辛苦，乾脆讓他們一人一人念，念完了我實際舉例說明。我參照我們學校法語部老師跟曾妙芬博士新書前面的引言部分，制定了我的課堂參與評分準則。橫向畫了幾個欄位：超標、合乎標準、接近標準、努力中以及最後一項，需要跟我聊聊嗎？縱向的準則分類則有下面幾項：

「說中文」：全中文當然很辛苦，可是你有沒有讓我看到你試著努力用中文說話。我們班前一天有一個人要去喝水，她說：「我可以去喝水嗎？」然後又問我喝水是to drink water嗎，我覺得這就是讓我看到她在努力。她不確定，但是她試著做，我覺得這就是我要看到的。但做個老師也很難，這時候不能只誇她，不然就要害她變成老師愛寵了，所以趕快補上一句「我知道你們多數人都這麼做，我很感謝你們試著這麼做。」（真相是其實根本沒幾隻貓做～～～）。如果試著用中文說話是超標，那用英文聊天當然就是所謂的「要跟老師聊聊嗎」云云。

這幾件事，我覺得有幾個點值得記錄，明年或許還會再用到。

第一、邀請學生制定班規，把學生的班規列在評分規準表的下面，讓學生自我提醒。

第二、一定要把rubrics的每一格都讓學生念一次，再舉例。舉例的時候，如果有學生現成的例子可舉就舉。最好能把為什麼這麼列的背景也交待進去，針對學生用英文聊天那一格，我特地告訴學生過去學習日文的時候，曾經碰過一個好人，他讓我們大家上課一直說中文也沒事，可是上了一年，大家才驚覺，自己這一年什麼也沒學到（這...當然又是我編的，我的日文老師都很優啦）。 我告訴大家「那之後，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要變成這樣的老師。」時，全班都買單了，大家眼睛發亮，我邪惡的內心卻在發笑！我也告訴大家，我講中文的時候，聽不懂不必緊張，就猜，我到現在聽人家講英文，我也還在猜，可是總會越猜越好。

班上有帶頭的女王蜂，我很高興，十分鐘的課室管理做下來，女王蜂今天沒來刺我，還很認真表現呢。主啊，幫助我明天也順利吧！

我一腳踏進華語教學的領域始於2004，真正有自己的班則是一年過後，那時學了一點理論基礎，為了參加普北師訓去了一趟北京，然後回來應徵上ICLP教師，這才開始變成林老師。而那之後，從台灣的林老師變成東京的林老師，又變成了灣區的林老師，林林總總，關於所有教學，好的不好的，我都記錄在這邊，一項項分門別類，由「哇咧林老師」統一管轄。

十年過去，我很高興自己還繼續走在林老師的路上。這十年來，我有很多不成熟的感言，也有很多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奇想，當然也碰到各類各樣的人。離開華研，我才知道原來還真不是每個華語老師都是為了理想志向而來，有時候碰到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夥伴(?)，有時候碰到人看我不順眼，也有的時候碰到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更多時候，我碰到很多能夠理解我、願意幫助我的人，大家都將這樣的人稱作貴人，而我則將他們視為上帝派下來的天使。

我的教學路，在十年過後，山窮水盡、柳暗花明的即將來到另一村。我把過去的文章丟到「好漢當年勇」，2.0版哇咧林老師今日開張，希望今起的文章能少掉那些眉眉角角，多些貢獻。

幾年前，我與好朋友Adam漫步於音樂廳下，那番「劉鳳學」說至今依然成為我的動力。林老師，請繼續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