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喂呀,我的背從上週開始就犯疼,孩子啊,你想這是什麼問題呢?我知道,這是上了年紀都會有的問題...唉,我的青春...我年輕的時候,我可以在早上吃半頭羊,喝五頭牛的奶,然後單手舉起滿滿一袋的棗,誰要說在摔角上贏過我那他就在騙人,過去大家都叫我「鱷魚」。有一次,我用胸口推著一艘裝滿小麥的船到尼羅河對岸,還是在晚上呢!當時岸上有幾個壯丁在水車上工作,他們看到我把船推向他們的時候,他們嚇得落荒而逃,我對著他們大喊,「嘿!怎麼了?太可恥了吧,你們不認得我嗎?我是鱷魚啊!」
孩子啊,你是不是問過我,我們生病的話怎麼辦?
我笑了,因為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們總是為一點小事去醫院,如果你們有人不小心傷了手指,你們就會趕快去醫院,讓「醫生」幫你們貼OK蹦還是打石膏好幾天,儘管這樣也不見得好轉。有一回,我在田裡工作,有個東西咬了我的手指,是我的小指,我跳起來看看四周發現一條蛇,我對天發誓這蛇比我的手臂還長,我把它的頭抓起來,用手指壓碎,然後我含著被咬的小指把血吸出來,然後抓起一把土抹在上頭。
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真碰上大事的時候怎麼辦?
我們的鄰居啊,有一次,她喉嚨腫脹,躺在床上整整兩個月,有一天晚上,她發高燒,天亮了,她拖著身子一路走啊走,是的,孩子啊,她走到了瓦德哈米德的棕櫚。她告訴我們事情經過,「我走到樹下,我不知道自己還站不站得起來。」然後她大聲呼喊,「瓦德哈米德,我來到這裡,你幫幫我吧,在你的樹下,看是要我死還是要我活,我都不會離開。」這個婦人繼續說著,「我當時很害怕地全身蜷伏在一起,然後很快就睡著了。在半夢半醒之間,我好像聽到古蘭經的聲音,然後我又好像看到火光好像一把利劍發散到河的兩岸,然後我看到棕櫚好像在做禮拜的姿態,我的心臟激烈跳動,像是要從嘴中跳出來一樣,接著我看到一個身穿白袍、蓄著白鬍的老人帶著微笑向我走來,他拿著串珠敲我的頭說站起來吧,然後我就站起來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但我就回到家了。我差不多是清晨回到家的,到家以後,我把家人叫醒,我讓先生幫我煮茶,讓孩子去歡聲尖叫,全村的人都來了,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害怕或是生病過。」
是的,孩子,我們村民就是這樣,我們不知道醫院是做什麼的。碰到小事,蟲咬、發燒、骨折,我們就在家待到痊癒,碰到大事,我們就去找棕櫚樹。
我應該跟你說瓦德哈米德的故事嗎?還是你想睡了呢?我知道大城裡的人不到半夜是不會睡覺的,至於我們嘛,鳥兒安靜、牛蠅不再煩牛、樹葉不再沙沙作響、母雞把小雞聚到翅膀下、羊兒聚到一邊吃東西的時後就是我們準備入寢之時了,我們和我們的動物同進同出、同起同睡,照著一樣的頻率呼吸著。
我的父親告訴我祖父告訴他的話,「瓦德哈米德從前是一個惡人的奴隸,他信安拉,但是他沒有公開他的信仰,有一天他發現他實在不能再忍受他那異教徒的主人,他便禱告,他聽到一個聲音要他把禱告的毯子放在水上,毯子不在漂流的時候,他就下來,結果毯子就停在現在棕櫚所在之處,過去那裡是片荒地,他便在那裡禮拜禱告一整天,到了晚上,有人給他帶了食物,他吃完以後又繼續禱告直到天亮。這是發生在村子建成以前的事,村裡的居民、水車和建築彷彿從地表上分離出來,那些跟你說他們知道起源的人都是騙子。其他的村子一開始都是從小村開始,後來才慢慢地擴大,可是我們的村子是突然出現,人口一直不增不減,村裡的容貌也沒有發生變化。自從有我們的村莊以來就有瓦德哈米德棕櫚的存在了。沒有人真的知道棕櫚怎麼來的,他好像就一直在那河岸邊守護著我們的村。」
原文:دومة ود حامد
作者:الطيب صال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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